Tuesday, September 08, 2009

刺鳳(六)

待悉武王和眾士兵離開客棧後﹐天色已經開始亮了。師父和大師兄一直都鐵青著臉﹐默然不語。蒙刃﹑衛利和我一直都呆呆地望著眼前這面目陌生的老者﹐始終無法接受這人才是與自己相處了十五年的師父。而方釗則是在我們當中﹐思緒最為混亂的一個﹐小小年紀的她除了無法接受自己的姓名忽然變為“東方釗” 之外﹐更無法接受自己自呱呱落地以來﹐一直都稱另一張假臉孔為“爹爹” 。雖然是處身於人聲處處聞的客棧﹐但我們仍感覺到一片寂靜。

“師父﹐大家一整夜都沒睡﹐都累了﹐讓我扶你回房歇一歇吧。” 大師兄終于開口說話了。

“不﹐為師不累﹐你們都跟為師來。” 師父說完後便走出了客棧。我們也不敢問他要去哪裡﹐只好跟隨在後。

走了大約數公里的路程﹐我們到了一座小山丘。走到了後山﹐發現三個簡陋的石碑﹐第一個刻著“賢妻馮氏之墓” ﹐第二個刻著“長子東方鉅之墓” ﹐第三個則刻著“次子東方鈞之墓” 。看了這三個石碑後﹐我的心不禁一酸﹐原來師父在育有小師妹之前尚有兩個兒子﹐想來這滅門之苦讓師父至今仍耿耿于懷。

師父道﹕“你們向師母和兩位師兄鞠躬去吧。” 然後對小師妹東方釗道﹕“釗兒﹐來向娘和兩位哥哥鞠躬吧。”

鞠躬完畢後﹐東方釗再也忍不住了﹐抱著師父痛哭起來。師父撫摸著她的頭道﹕“別哭﹐我苦命的孩兒啊。。。”

不久﹐師父對我們師兄弟四人說道﹕“為師當年所造的孽最終還須得到報應﹐不料如今卻又連累了你們四個小子。”

“不﹐請師父別這麼說﹗”我們四人齊聲道。

師父仰望著天空道﹕“為師當年確實是威震戰場的‘三大名將’ 之首--東方義。悉國的半壁江山是由為師和南宮效﹑西門忠所奪回來的﹐當時死于為師槍下的冤魂不計其數。被策封為‘三大名將’ 後﹐我們三人開始放肆起來了﹐到處掠奪民脂民膏﹑欺男霸女﹐使百姓們生活於水深火熱中。當時鋒兒還是為師部下的一名小卒呢﹗”

蒙刃﹑衛利和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大師兄﹐大師兄卻低頭不語。

師父繼續道﹕“當上‘三大名將’ 之首確實有較豐厚的待遇﹐因此惹來了南宮效和西門忠的妒嫉﹐但他們兩人卻始終不敢向為師發難﹐大家只得在面和心不和的情況下相處。終于﹐在為師為釗兒擺滿月酒席的那一夜﹐也就是在為師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這兩個惡賊再也按捺不了他們的狼子野心﹐帶領了大隊士兵前來進行了一場大屠殺。當時為師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兩名兒子﹑以及所有的賓客猶如牲口般地被宰殺﹐宴席的場地更被燒成了一片灰炭。為師只得在混亂中負傷抱著釗兒逃走了。”

聽到這裡﹐蒙刃﹑衛利和我的掌心都挼了一把冷汗﹐而東方釗則再次淚流滿面。

師父恨恨地道﹕“隔天﹐埋葬了妻兒的遺體後﹐為師自然是找這兩個惡賊算賬﹐並相約在這座山丘上決斗。這兩個厚顏無恥的惡賊居然還帶了數十名士兵前來圍攻為師。在為師殺光了這些士兵後﹐便是我們三人決戰的時候了。當時烏雲密佈﹐雷聲貫耳﹐雨點呼之欲出﹐三人經過了一場腥風血雨﹑驚心動魄的惡戰後﹐都已經筋疲力盡﹑身受重傷而昏迷過去了。待為師穌醒時﹐雖見南宮效和西門忠橫屍眼前﹐卻又感覺不到絲毫快感﹐因為縱使將這兩人殺了﹐為師的妻兒也不可能復活了。便在此時﹐鋒兒已經趕到﹐原來還有他對為師忠心耿耿﹐想助為師報仇雪恨﹐可是一切已經結束了。後來為師戴了人皮面具﹑隱姓埋名﹐將姓氏‘東方’ 取了單個‘方’ 字為姓﹐也將‘義’ 字改為同音的‘易’ 字為名﹐以警惕自己痛改前非﹐並收了鋒兒為徒﹐在碧水村當了街頭戲子。”

“那。。。我們在街頭賣藝時所使的便是師父上戰場殺敵的槍法嗎﹖”我驚訝地問道。

“沒錯﹐由于在偏僻的碧水村裡﹐沒任何人聽說過東方義的事跡﹐更沒人見識過為師的槍法﹐再加上為師除了會耍槍殺人外﹐便什麼都不會了﹐於是只好在當地授徒賣藝﹐以賺點生活費。至於你們所學的胸口砸大石﹑縮骨功﹑疊羅漢等雜技﹐是為師研究了各種武功招數﹐加以改進所創出來的。其實﹐你們四個小子已是武藝卓越的高手了。”

“什麼﹖我是高手﹖”蒙刃﹑衛利和我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當日在碧河邊能輕而易舉地打倒兩名士兵的原因了﹐原來並不是他們弱﹐而是我的武藝太強了﹐但自己卻懵然不知。想到這裡﹐卻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皎月公主﹐雖然我只和她見了兩次面﹐但卻會一直無緣無故地想起她﹐甚至異想天開地希望此刻的她也想起我。

忽然﹐“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定了定神﹐卻見師父蹲在離師母的石碑數十公尺處﹐舉起右手﹐揮拳猛擊地面。蒙刃﹑衛利﹑東方釗和我則站在一旁面面相覷﹐不知道師父在幹什麼。擊了十多拳後﹐地面被打破了一個又大又深的洞﹐看來師父的內力極為深厚。只見師父探手進那洞挖了一會兒﹐然後抽出一柄黑黝黝的長槍來。這柄黑槍由堅硬且沉重的玄鐵打制而成﹐比起較普通的鋼槍﹐槍頭較長較闊﹐多面有刃﹐且刃下有多層倒雙鉤﹐看來被刺中的人是凶多吉少了。

“為師生平殺人無數﹐本以為可以在殺了南宮效和西門忠後將這傢伙埋起來﹐從此不再開殺戒﹐可是如今卻。。。唉。。。” 師父唉聲嘆氣地說道。但見那柄黑槍的槍頭仍有血跡﹐想來那是殺南宮效和西門忠時所留下的﹐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師父﹐我們當真要去當兵殺人嗎﹖我好害怕呀﹗”蒙刃問道。

“逃役是死罪﹐我們已無選擇的余地了﹐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軍營去報到。” 師父無奈地答道。

“師父﹑大師兄﹑兩位師弟﹐這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展露槍法﹐便不會連累大家服役。” 我跪下慚愧地道。

“銳兒﹐你起來吧﹐這不是你的錯。紙始終包不住火﹐即使你不在皇上面前展露槍法﹐皇上始終也會找到為師的。這是為師自作孽﹗”師父和聲道。

午飯後﹐師徒五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往軍營出發﹐而東方釗則獨自乘船回碧水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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